又下雨了,这些天来心里老有些莫名的哀伤,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,我听了一夜的雨。
雨声沙沙,恰似村姑在悠闲地筛米,又宛如无数的蚕儿在嚼食桑叶。声音竟是潮潮的,润润的,使梦都无法飞扬,蜇伏于青芽嫩草间等待日出。
雨一直不急不慢地下着,使人平添了几许寒意。古人说“冷雨敲窗被末温”或许就是这种心境吧。窗外是一个世界,窗内是另一个世界。此刻我才算真正领会到了古人雨打梨花深闭门的心情,可薄薄的窗纸终究抵不住这冷雨敲窗时情丝的飘逸呵,檐水滴落的清响模糊着窗内与窗外,现实与梦境的界限。
雨或许还是往常的雨,只是在这未央之夜我却无眠。夜里是见不着波光里的艳影的,但我想山色却必是空蒙一片了。
不知这雨是否曾在李后主的帘外飘洒过?要么怎会有“帘外雨潺潺,春意阑珊,罗衾不耐五更寒”的感慨,怎会有“别时容易见时难,流水落花春去也,天上人间”的无奈。水自美,花虽香,然终究会事过人非,往事如烟云般飘散,想见明朝落水流红,怎能不感慨人生常恨如春水常流。
要不,是下在温庭筠窗外的“梧桐雨”?“梧桐树,三更雨,不道离情正苦,一叶叶,一声声,空阶滴到明。”透出许多哀婉和些许无奈,虽然聚散总是缘,离合皆关情,虽然在这缘起缘灭之间,离别因多情而伤感,等待因思念而温馨,可是人啊,总是在无聊地等待中麻痹自己,万物复苏杨柳依依的时节,却只见似曾相识燕归来,所谓伊人却不知身在何方。
起风了,雨断断续续地敲打着窗纸,我不知陆游当时是不是也听到了这样的雨声,也许还要更激烈些罢。敲窗冷雨使人疑为冰河铁马,梦回吹角连营的塞外沙场,想来定不会是那么温柔。风雨无知,人有恨,山河破碎,岂无情。几番浮沉,壮心不死,而烈士暮年,面对这苦雨凄风,怎一个愁字就能释怀。
雨还在潇潇地下着,时而淅淅沥沥。时而恍若无声。这可是朱淑珍的黄昏雨,可曾是李商隐的巴山雨,还是贺铸的南窗雨,抑或是柳永的楚江暮雨?
······
迷蒙的雨蒙胧的夜,地上可曾留下它的痕迹,可曾吵醒了遍野黃花的美梦。风也飘飘,雨也潇潇。看不到冷落的关河,也见不着当楼的残照。唯有这敲窗的冷雨演绎着雨夜的变奏。
“莫听穿林打叶声,何防吟嘯且徐行。······回首向来萧瑟处,也无风雨也无晴。”
东坡先生已于烟雨中踏歌而去,独留我这冥顽的来者,彻夜无眠。
——卧听这阑珊的雨声,
——体味这蹒跚的人生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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